匆匆

【超级制霸】尘埃之下

我觉得像我这种刚刚分手的人,凌晨一点半就只能看着这么好的爱情默默掉眼泪。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两个人啊

元兀:

 //@尾呀尾 生日快乐。




//是《纪念衫》的后续




//没看过的话前情提要一下?是和前男友(fcc/只出现在了回忆里)分手了的橘在高雄散心认识了民宿小管家农的故事。










*


“来来来,再往里面走走啊。”




司机的吆喝落下了最后一个音节,在浮躁的空气里迅速被乘客们琐碎的埋怨和颇具节奏感的交通卡刷卡声掩盖。晚高峰的公交车复又启动,偏离站台喘着粗气往前挪了三五米,随即又陷入僵持的车流中动弹不得。




陈立农在和距离自己鼻尖只有十公分的陌生人对视了几秒之后,不顾牵一发动全身的连锁反应,缩起胳膊转了个身,带得周围的人发出啧啧的气声,像无形的箭穿破气流戳到他的背上。


最后一个勉勉强强挤上车的他于是成功地和眼前的车窗玻璃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辆869路可能已经捱到了洗车周期的最后一天,玻璃窗上浅褐色的尘土痕迹拥有了肉眼可见的立体感,陈立农把右手的公文包交接到左手,在身体和车门构成的微小三角地带,弯了手肘曲起食指,深吸一口气战胜这些年来隐隐融入血液里的洁癖习性,轻轻地抠了一下。


指间是顺滑无阻的冰凉触感——灰尘只在外侧。




他摊开手掌,贴住玻璃,隔着车外的热浪感受稀薄的空调冷气。夏末车厢的味道并不美好,汗腺蒸发出的体味,发动机喷射开的汽油味,某个爱美女孩肆意飘散的香水味,酝酿在一起,又稠又重,引得他禁不住皱起了鼻子。


他往前蹭了蹭,鼻尖虚虚抵在衬衫袖口,淡淡的洗涤剂味道钻进了鼻腔。


是林彦俊指定品牌洗衣凝珠的味道。




这个人对生活细节吹毛求疵到什么地步了呢?因为洗衣液倒完瓶口的那点残留粘粘乎乎惹他不满,当下即使已经快要十一点,他依然点了快要关门的超市外送,下单了两盒洗衣凝珠。


隔天男人把他只穿下楼拿了一次外卖的棉t运动裤扒下来塞进滚筒洗衣机,颇为潇洒地往里面弹了一颗凝珠,摩挲着干燥的指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剩他穿着背心短裤站在卫生间门口气呼呼瞪他,换来对方一个甜腻腻的吻。




被吃定了的陈立农只好展开手掌托住他的后脑,指尖从蓬松的发间探出来,拨了两下另一侧饱满的耳垂,在嘴唇分开“啵”的一声后,匀了一口气,声音里晃着一点点不满和委屈:“我没有弄脏啦。”


垂头埋在他肩窝里轻笑了两声的林彦俊退开一尺,拿下巴看他:“那你要穿的话——今晚就别上床睡觉。”




他注意到他嘴角往上扬起了一个弧度又被硬生生压回去,心里忽然升起蠢蠢欲动的挑衅念头。


年轻男孩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得意洋洋地回嘴:“现在呢?可以上床了吧?”


林彦俊被他这种无理取闹的一语双关臊到脸红,遮了眼睛快要破音:“欸你很色欸——”




他捂住眼睛夸张大叫的模样直到今天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从手指张开的角度到拖得长长的尾音全部历历在目如在耳畔。陈立农觉得自己的海马体好像自行进化出了一种检索功能,把所有和林彦俊这个标签相关的声光画面牢牢存档,摆到了最优先的读取位置。




这种五感所及都是你的体验在快两个月没跟林彦俊好好聊过的当下忽然变得格外糟糕。




*


“嘟嘟——”


绿灯倒计时快要进入个位数的时候,公车终于再次启动。




陈立农透过指缝去看,市中心耸立的楼宇倒退着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玻璃幕墙反射出的晚霞有点扭曲有点光怪陆离。




林彦俊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忙到几乎不回家了。他们相处了好几个春秋,陈立农比其他人更了解最近并不是什么行业旺季,因而也就更无法理解他往上飙升的飞机里程和塞满云盘的报告文件。很偶尔的,林彦俊在凌晨回来更替一波换洗衣服,陈立农被也许是插上洗衣机电源的动静惊醒,趿着拖鞋站在卫生间门口靠着门框看他弯腰往洗衣机里塞衣服,肩胛骨从薄薄的后背耸起来,支起衬衫像两道窄窄的山脊。


这个时候林彦俊感受到他的目光,就会转身凑过来吻一下他的脸颊,退回社交距离的时候眼底的红血丝纵横交织,彻底打消了陈立农回馈一个绵长的吻的念头。




陈立农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眼神木木地放空,川流不息的车马在他眼里只是不知所云的虚影,直到在傍晚的街道上早早亮起灯的便利店跳进他的瞳孔。




是他们重逢的那家便利店。


四年前他从高雄飞到上海,在下个路口的写字楼前痴痴凝望,努力往上数着三十二楼林彦俊办公室的位置,试了好几次都以眼眶发酸生理泪水模糊掉视线告终。


最后他垂了头,在上海深入骨髓的寒意里熄灭了心里那一点“再见一面”的期盼火苗,拖着行李箱埋头慢吞吞走了好一会儿,也像今天一样被雾蒙蒙冬天清晨里明亮的便利店灯光锁住步伐。




他看着贴着橱窗摆放的咖啡机,忽然很想喝一杯拿铁,视线跳脱一点又看到玻璃反射出的自己——好衰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倒影里有个端着杯子的人影,停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穿驼色大衣半张脸被浅灰色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只一个剪影,就带着你穿过灌木丛跃过铁索吊桥跨过潺潺溪水,在一望无际数以亿计的草原中锁定了唯一一株属于你的四叶草。


他倏地眼眶一热。


回过身的时候他心里百分百的确定尘埃落定,对方扬着下巴从围巾里钻出来,露出熟悉的酒窝:“这位先生,需要伴游吗?”




不久之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搬进林彦俊公寓的第一天他问他:“欸,那天你看到我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他回他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




笨蛋白痴林彦俊。


有些人,不需要看清楚就可以确认啊。




*


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陈立农被下车的人流输送到了车厢中间,上车的人群中多了很多白领打扮的男女。


这个站台再往前走五十米,就是林彦俊公司的写字楼。




四年间他从三十二楼的格子间升上了三十五楼,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他也借着最初没找到工作那段时间来接他下班的日常行程,丈量清楚了这一带的每一寸土地。


公寓下楼转三个弯到小区门口,赶得上十一点的末班车的话,过两条马路就到869车站,坐五站到目的地,从公车站台到写字楼门口,心情好跳着走的话要迈83步,心情不好……欸开玩笑去接他怎么可能心情不好。然后他们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牵着手一起踱到便利店喝一杯冰可乐或者热牛奶,再挤在出租车后排靠着彼此回家。




他最初下定决心在上海生活,找工作的时候并不太如意,民宿的工作经验和并不出色的学历在这个国际大都市的求职市场上轻如鸿毛,屡屡碰壁之后他顿生了一点颓意,又不好在林彦俊面前表现出来,二十分钟的夜班公车成了最佳的宣泄地点。




夜晚的上海没有那么陌生,也许是楼宇轮廓融进了夜色里的关系,有时让他产生了朦胧的时空错位感。他还没有完全爱上这座城市,呆在这里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不过是因为这城市几千万人口里有一个名字从茫茫名册上浮起来,闪闪发光,那是他的爱人。


他有一点点想念家乡,想念咸味的海风和淋漓的暴雨。


或者说想念那个时候不管不顾捧着一颗坚定的心的自己。




他还记得那一晚,三个月的签证快要到期明天不得不去出入境管理局加签,白天面试的公司甚至没有进入第二轮主管面。


他从公交车上垂头丧气地跨下来,还没来得及迈出83步的第一步,早就候在公车站的人扑进了他怀里。


“农,我有个朋友公司缺一个市场部助理的岗位欸,你要不要试试?”


他指着自己一脸震惊和忐忑:“我……我行吗?”


“不是很大的公司,会很辛苦哦。”林彦俊眼睛亮亮,眼角往下垂了一点,带出一点自责来。


我想给你最好的。


陈立农伸出手指支起他的嘴角,盯着人工制造的酒窝眼底一片柔情:“那我明天去面试吗?”




他的面试过程非常愉快顺利,hr给出的薪资尚可待遇合理,同事们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很好相处。


彼此还是小孩心性的陈立农被忙碌起来的工作重新点燃,每天回到家都兴奋地跟林彦俊和盘托出一整天的所见所闻。




-阿俊!公司的咖啡很好喝哦。


-阿俊ppt好难做哦。


-阿俊今天我去见客户了哦!




这份充盈的情绪在一个月后收到出勤确认单的当下灰飞烟灭。


左下角总经理签字栏明晃晃的“范丞丞”三个字像一根冒着寒光的针,瞬间扎破了陈立农这颗涨满了的气球。




这一天他破例没有回家。


林彦俊在小区后巷的烧烤摊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开了第九听啤酒,喝水一样往嘴里灌。




那是一个初夏,怕冷的林彦俊还穿着开衫,陈立农抬头的时候衣服下摆一个逃过修理器切割的毛球直直怼在他的眉心。


开衫的主人从折叠桌上揭起那张浸透了啤酒和油渍的确认单,只看了一眼就把他借酒消愁的内心活动读了个彻底。


单子上的水滴滴在陈立农手背的下一秒,他开了口:“你去……找他了吗……”


“我这么……没用吗?”




林彦俊蹲下来,掌心搭在他的膝盖上,微弱的暖意隔着牛仔裤传递到表皮细胞上,他注视着他有点发懵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朋、友、是——人、力、部的Flora。”


陈立农盯着眼前人一开一合的两片嘴唇,0.1倍速的脑回路转了整整十秒才终于消化了这句话,醍醐灌顶的清醒忽然占据了理智高地。




他吸了吸鼻子,酒气上涌,然后伸长手来把林彦俊揽进了怀里。


不需要问“真的吗”,他说的话他死心塌地的相信。




“那我不离职了。”


“我会好好努力的,有天让他看到,你现在跟多优秀的人在一起。”


“陈立农,”他从怀里钻出来捧住他滚烫的脸颊,“你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优秀太多了。”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怀疑林彦俊的一片真心。




*


“徐汇区中心医院到了,下车的乘客请……”


柔和的电子报站音打断了陈立农的思绪,晚霞淡了好几度,暮色又重了几分,鲜红色的十字标志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显得有点突兀。




他们的一周年纪念日是在医院度过的。


那是一个忙季的末尾,林彦俊带领的team完成了一个耗时巨大的项目,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的他一回家就把自己砸进了沙发里,缓了半个小时以后才摇摇晃晃地冲了澡。


陈立农煮了粥,耐心等到一个小时后米粒开了花才去卧室捞他,一触到他的胳膊就被异常的灼热吓了一跳。他往床头走了两步,伸手去摸林彦俊的额头,一下被热量烫到。他于是当机立断从衣柜里翻出了加绒卫衣,把人拉起来开始往他头上套。


潜在发烧患者挥了两下手臂,直直往后仰去,只想和枕头缠绵到天亮。


陈立农只好朝手上哈了口热气,搓热了掌心才去掐他腰上那块软肉,威胁他:“不乖乖穿衣服就拿被子把你卷起来扛去医院哦。”




一个小时后他们坐在急诊输液室里,仰头望着极慢变瘪的葡萄糖溶液,眼角双双被白炽灯照出眼泪。


陈立农脱下了羽绒外套,盖在了林彦俊身上,又把围巾一头绕在了林彦俊脖子上,伸手遮了他的眼睛。


“阿俊睡一下吧,我来看着点滴。”


对方纤长的睫毛扫了两下他的掌心,然后乖乖地合在了一起。




五分钟后林彦俊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陈立农悄悄撤开了手掌,手腕垂在扶手上的时候忽然触到了林彦俊扎着针的手背。


好凉。


他轻手轻脚把羽绒服拉过来盖住了手背,复又觉得真正的诱因是这几袋冰冰凉凉的点滴包。


陈立农咬了咬嘴唇,想了又想,双手合十覆住了一截软管,隔了几秒他又觉得还是不太够,又细细撸起毛衣袖口,把软管绕着手腕缠了一圈。


透明的葡萄糖在十五分钟后终于挂完了九成九。


他呼来护士换了一包,铺天的睡意快要黏住他的眼皮。




“护士小姐!”,他朝还没走远的人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问她,“请问这一包挂完大约要多久呢?”


值班护士看了一眼滴管的流速,也学他压低了嗓门:“半个小时左右哦。”


他于是在手机上设置了只带震动的二十分钟倒计时,又给林彦俊掖了掖衣角,靠着椅背打了个瞌睡。




醒来的时候林彦俊凉凉的手指正搭在他的毛衣袖口,他怕他想太多,又被自己的幼稚举动搞得有点局促,迅速凑过去贴住他的额头,讲一些明知故问的废话搅浑气氛:“阿俊好像还在烧欸?”


对方蹭了蹭他的鼻尖,嘟囔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还不是因为你。”


当时他没有来得及搞懂这句话的前因后果。


因为紧接着这句话,林彦俊认真地看了一眼墙壁上划过零点的挂钟指针,亲了亲他的额头笃定地说:“一周年快乐,陈立农。”


巨大的欢欣铺天盖地的朝他席卷而来。




所以也许只有林彦俊知道,流感病毒是会让人体温升高头痛鼻塞。而只有陈立农这种病毒,会让他安安心心退回到被照顾的角色里,然后坐以待毙随时准备被他的温柔击中,点燃幸福炸弹的引信,从发根一直烧到指甲盖。




*


公车终于抵达了陈立农的目的地。


离家最近的这个公车站旁是一个连锁健身房,沿街有一条长长的玻璃落地窗。




林彦俊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发烧之后,办了双人份的健身房年卡。陈立农捏着卡片亏他:“欸!忽然开始注意健康养生了哦。”


正在穿衣镜前打领带的人没有回他,只反反复复哼一句粤语歌。




很久以后他在电台节目里听到同样旋律的国语版歌词,才终于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我也曾把我光阴浪费,


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


却因为爱上了你,


才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不过这两个月他肯定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陈立农盘算着家里林彦俊那张年卡到底用来洗了几次澡,是有亏了多少的时候。忽然有人路过他身边又折回来,拍了他肩膀:“Leo?”


陈立农视线由下至上从跑步鞋扫到健身包最后落在运动过后饱满的脸颊和刚吹干的头发上。


“Jeffrey?”




眼前的人是林彦俊team里共事了快三年的分析师,这几年他们零零散散见过好几次,是可以随时为对方朋友圈点赞的交情。


“Evan最近怎么样?很忙吧?在公司都没怎么见他”,他颇为关切地打听。


“呃……我不太清楚……”,对外只以林彦俊朋友身份自称的陈立农犹豫地讲了一个善意的谎话。


Jeffrey的眼角弯了起来,眼神里的未知复杂意味盯得陈立农脊背发凉。


“你还不知道?”


“啊?”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聚会吗?是两年前吧?”




他当然记得。


入职一周年的时候,陈立农因为表现出色破格升了职,正巧林彦俊的组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意气风发title又往上涨了一级的男人大手一挥,决定请整个组一起唱K吃饭。


在工作群发完消息的人回头就敲了陈立农的小窗:农,晚上要不要跟我同事一起唱歌。


他收到讯息的时候,端着咖啡杯的手险险一抖,手忙脚乱擦桌子上的文件的时候心乱如麻。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彼此很默契地从未探入过对方的社交圈。一方面两个人闲下来只想腻在一起永远有讲不完的话,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要怎么去解释他们的关系呢。


恐怕只会多说多错。




陈立农在凝重思绪里下了出租车,一眼看见林彦俊在娱乐城门口等他。


包房里的音乐声被隔音墙和厚厚的门吸走了一大半,只余下中段的音节在混沌中徘徊,他们牵着手穿过走廊。到达预定包间的时候,林彦俊伸手推了门,也借此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他的手。


喧闹的音乐声忽然涌入耳膜,变得真实又聒噪。




在斑斓的屏幕光和十几双好奇眼睛的打量下,他听到爱人的声音从容又坦荡。


“这是我朋友,Leo。”




尽管之后唱了什么歌喝了什么酒聊了什么天陈立农已经完全无法回忆,但这一幕一直长长久久地扎在他心里。有时候他扪心自问,易地而处自己能否说出更暖心的话,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题。


罢了。




Jeffrey还在他眼前笑盈盈望他,他于是点了点头:“记得。”


“希望你不要介意”,做法洋派的男孩耸了耸肩,“隔天Evan就跟我们team小范围公开了你们的事,他说不想再看你那样尴尬。”




陈立农想起之后的聚会里大家心照不宣地空出来的林彦俊身边的座位,之前行事小心翼翼的他还在怕已经被别人看穿。


原来林彦俊已经先一步撕掉了自己的伪装,以最赤诚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面对自己的朋友圈。




陈立农拽着公文包的手指又收紧了两分,关节泛白露出一种狰狞姿态来。




*


陈立农跟Jeffrey告了别,载着满腔难以言说的湿哒哒情绪,转过一个弯,小区的名牌已经露了出来,与之隔了一条马路的菜市场早就关了门,只剩下沿街零零散散几家肉禽摊位还亮着招牌。




他想起第一天搬进林彦俊的房子,晚餐时间他翻遍了整个厨房也没有找到一粒米。


对方摊了手,口气竟然有点理直气壮:“我以前都不做饭啊。”


“欸?”,陈立农把头从橱柜里探出来,“那是怎样?你都吃外送哦?”


“我没时间做饭啦”,他说着走过来从背后拥住他,口气甜蜜蜜的,“而且也没有一起吃饭的人啊。”


被手臂套牢的男孩被这句话戳得有点心酸又有点得意。


“那你想吃什么?”




那天他们推着同一辆购物车,逛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大卖场,路过监控摄像头的时候林彦俊伸出左手小指勾住了他的右手小指,像是期待着世界会窥探到他们的秘密。


他好像一直比他更勇敢。




陈立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摊位面前,他想了想林彦俊凌晨的航班,应该还来得及炖个汤吧?




“老板,麻烦给我挑一只鸡。”




*


拐进小区前,陈立农想起家里的盐罐快要空了,于是他在门口的杂货店停下了脚步。正在吃饭的老板擦了手去货架深处给他取货,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杂货店门口的灯泡亮得有点刺眼。




夏日姗姗来迟的夜幕终于落下了。


不知名飞虫在灯下缠绵,隔着玻璃罩他们是安全的,换到几百年前呢。


是不是就是一场不自量力的飞蛾扑火。




他盯着老板那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忽然郑重其事地问这几天愁绪满满的自己,你还爱不爱现在的林彦俊。


问题都来不及在脑子里完整地过一遍,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跃出喉咙口,血液飞速压缩又泵向四肢。


爱?


爱。


爱!




这个选择题,在林彦俊把家门钥匙递给他的那一刻,在他牵着他的手踩过梧桐叶发出嘎吱嘎吱声音的时候,在他一边嫌弃太甜一边往热乎乎的松饼上浇蜂蜜的时候,在他深夜回家提着啤酒和盐水毛豆的时候,在他握着他的手在商场520告白墙上写下“林彦俊爱陈立农”的时候,在他轮廓温润的大眼睛看向他的时候——


都是唯一的、不容置疑的单字答案——


爱。




他接过盐转了身,像重新充满了电一样稳稳地提好所有东西,朝楼栋迈过去。




电梯叮地打开的时候,隔壁抱着泰迪下楼散步的阿姨热情招呼他。


“哦哟,小陈!今朝哪能噶晚回来的啦。”


“去买菜了呀,王阿姨。”他微微晃了晃手里的塑胶袋。


“唔看侬那个室友刚刚回来了欸!”


“什么?”




几十秒后,陈立农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冲了出去,跑到家门口的时候手指发抖几乎对不上指纹锁,在竭尽全力的嘀的一声后,门开了,他满心牵挂的人正站在摊开的行李箱旁叉腰思考,朝他投来一个弧度熟稔的笑容。




二十一岁还在高雄做民宿管家的陈立农幻想过无数要对未来的那个人说的话。


你好呀,终于见面了。


我有一直很努力走到你的面前哦。


那个我很喜欢吃小泡芙你喜欢吗不过不喜欢也没关系啦。


我们以后养一条狗好吗我会好好带他但是还是会爱你比爱它多很多我保证。




然而二十五岁的陈立农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所有澎湃爱意滑到嘴边,只是一句略带哽咽的“我好想你。”




林彦俊朝他张开手臂:“那还不快来抱我。”




他看了看把手指压出好几道坎纠缠在一块儿的塑胶袋,和装着笔记本电脑在掌心留下一片红的公文包,垂着手摆弄了好几下都没找到妥帖的摆放方式,最后哐当往地上一扔,把比这些重要一万倍的人牢牢锁进臂膀里。




林彦俊的手贴着他汗津津的脖子,尾调上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去台北出了一趟差。”


“台北分部现在缺一个leader哦。”


“陈立农,你想不想回台湾。”


被念到全名的人往后仰开头,拿惊喜得闪着星光的眼神看他。




“连赶了六个项目才打败了其他候选人成为第一顺位,最近没有好好爱你”,挣开怀抱的林彦俊顿了顿,双手合十摆出拜托拜托的姿势,眼神里盈满了撒娇和小得意,“对不起。”




他对面的男孩撇了嘴,眼光闪闪地摇了摇头:“不要听‘对不起’。”


“说爱我。”




他于是圈住男孩的手腕,把那个掌心纹路都了然于心的手掌按到了自己胸口。怦怦的心跳和坚定的声音一起开了口。




“我爱你。”




*


世间有无数龌龊,牵绊着我压制着我消磨着我,把我困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堡垒。


你的爱是光,披荆斩棘,为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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